凱恩斯曾在《貨幣論》裡寫道：“如果以貨幣為主線，重新撰寫經濟史，那將是相當激動人心的。”

 

貨幣作為人類的交換媒介已有數千年的歷史，而貨幣的誕生本就是伴隨著貿易產生的現象，並逐步在整個經濟環節扮演著重要的角色。

 

馬幣的誕生雖只有短短的58年，但期間的起伏不定卻我國經濟起著千絲萬縷的影響，而馬幣這次的冗長貶勢將會對經濟帶來怎樣的影響？

 

疑問一：馬幣貶值對大馬經濟影響有限？

維基百科對“貨幣貶值”的定義是“某一特定貨幣價值下降”，而隨著貨幣貶值後，需用較多的本國貨幣兌換等值外幣，因此不利進口，也造成國內進口商品物價的上漲。

 

喜：提振競爭力
憂：不利進口

不過，對於商品出口而言，因為等值本國貨幣所對應的外幣下降，對於出口有利。

說實在，維基百科的定義與經濟學“約定俗成”的看法一致，因此看到渣打銀行（Standard Chartered）研究在今年1月的報告稱，馬幣走貶將對大馬帶來“正面影響”，因弱勢馬幣將強化大馬的競爭力，一點也不叫人意外。

不僅投資大行看好馬幣走貶對大馬經濟有好處，就連政府官員也點頭如搗蒜。

其中，首相署部長拿督斯里阿都華希指出，儘管馬幣貶值，但我國仍可從更具競爭力的出口業取得貿易盈餘，而旅遊及文化部長拿督斯里納茲里也認同，馬幣貶值對大馬旅遊業更好，如此看來馬幣貶值對經濟影響看來並不大嘛。

從經濟學角度來看，貨幣貶值理應對經濟帶來擴張性影響。這主要是在乘數作用下，貨幣貶值將通過增加出口產品和進口替代產品，使國民收入得到多倍的增長。

以日本來看，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上任後，即希望通過日圓貶值來重振“日本製造”的出口表現，結果也相當理想。

受惠於日圓大貶刺激，2014年日本出口業獲利大增，去年累積有30%的上市公司獲利創歷史新高，創新高公司比例僅次於2006年的36%。

同時，出口公司甚至預測只要日圓維持低檔，今年獲利可望有更大幅度的成長。

可是，從近期區域貨幣競貶的情況中，我們並沒有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。

凱投宏觀（Capital Economics）數據顯示，受到量化寬鬆（QE）政策及全球經濟不明朗影響，部份新興市場貨幣正持續走貶，一些國家貨幣在過去兩年半的跌幅更多達30%，可是截至5月杪的單季，新興市場出口卻同比下滑14.3%，創下2009年以來的最大降幅。

我們以鄰國印尼來看，印尼盾兌美元今年觸及17年新低，但當地經濟卻未見起色，經濟增速已降至5年來的最低水平，促使總統佐科威（JokoWidodo）需要採取限制進口措施，來避免經常賬赤字進一步擴大。

 

拉動作用需時間顯現

匯率走軟確實可能會提振新興市場的經濟增長，但高盛（Goldman Sachs）分析員拉莫斯（Alberto Ramos）表示，匯率下跌對出口的拉動作用還需要時日才能顯現。

“即便匯率出現了大的變動，在開始出口以前從未出口過的商品之前，還需要時間來尋找新的分銷渠道和新的買家。”

 

國行憂慮經濟前景

由此可見，一樣的原理，但可不是人人都適用的。如果單靠貨幣走貶，就能強化我國的經濟展望，那麼國行又為何那麼愁呢？

從國行最新的貨幣政策委員會（MPC）文告中，不少分析員就已經察覺國行的立場變了，變得更為審慎。

聯昌研究表示，國行聲明多與5月會議雷同，但卻有3點出現轉變，即：一、全球經濟增長現更為“脆弱”和“增加”下行風險，二、國行意識到馬幣近期弱勢，但重申流動性依舊充裕；三、國行需謹慎觀察和評估相關風險及其對大馬宏觀經濟展望的影響，意味著國行對經濟前景日感憂慮。

其實，經濟在前進的過程中，各個環節都是環環相扣的，因此馬幣走貶對經濟的衝擊也將是廣泛的。

因此，我們將通過出口、經常賬盈餘、經濟增長、通貨膨脹及政府財政在內的5個項目來分析馬幣走貶的影響。

 

區域貶
出口無力

世界銀行數據顯示，2014年貿易佔大馬國內生產總值（GDP）的135.5%，在區域國家只低於新加坡、越南和柬埔寨，可見進出口貿易在我國經濟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。

數據顯示，在眾多出口項目中，製造業所佔比重最高，佔總出口的77%，疲弱的馬幣將有望強化外銷收入，為我國帶來更多的外匯，總體出口表現應該比去年更強才對。

但是，今年以來大馬出口持續萎縮，5月出口按年下跌6.7%，跌幅雖比4月的8.8%稍有改善，但這已是今年5個月內，出口第四個月出現萎縮，這充份顯示疲弱的馬幣根本沒有提振出口表現。

今年首5個月內，出口按年下跌5%，反觀去年同期則增長13%。

 

馬幣未佔優勢

大馬研究經濟學家胡瑞玲表示，區域貨幣紛紛走貶，疲弱的馬幣並未佔到任何優勢。

“以3月出口表現為例，馬幣兌美元在當時貶破3.70，但出口年增率卻僅為2.3%，顯示出口並未獲得疲弱馬幣顯著扶持。”

更重要的是，液化天然氣、石油等原產品價格走低將導致總出口和經常賬盈餘萎縮。

目前，原產品出口佔大馬總出口的23%，顯示就算其他出口產品表現良好，但實際表現仍將受到國際油價、液化天然氣和原棕油價格下滑影響。

受到出口表現低迷影響，馬銀行研究已調低今年大馬出口成長目標，從3.3%調低至2.9%，但仍比國行預測的1.5%增幅來得高；進口也由4.8%調低至4.3%。

 

經常賬
未見改善

理論上，一國貨幣貶值可強化出口，降低進口，進而改善經常賬收支表現，但別忘了，貨幣貶值的國際收支效應經常存在失靈現象。

就拿1997／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來看，泰國、大馬、印尼、菲律賓、新加坡和韓國等國的貨幣貶值均在30至70%之間，但國際收支賬項卻在很長的時間內未見改善。

這主要是貨幣貶值的同時，也將使得出口價格下跌，進口價格上漲，因此在此消彼漲的情況下，出口金額可能不增反減。

因此，貨幣貶值不一定會使得經常賬收支出現改善。

我們以今年5月的貿易數據為例，今年5月總貿易額下跌6.9%或86億令吉至1千154億令吉，而貿易盈餘也年減2.3%至55億令吉，主要是出口受液化天然氣、提煉石油產品等項目拖累，按年跌6.7%或44億令吉影響。

馬銀行研究數據顯示，國際油價每下跌10美元，大馬貿易與經常賬盈餘將減少40億令吉。

 

油價跌10%
經濟成長減0.2%

根據美銀美林證券研究預測，石油在大馬經濟仍佔據重要地位，預計國際油價每下跌10%將削減大馬經濟增長0.2%，經常賬收支也將隨之減少0.1%。

國行在2014年年報中稱，受到出口增長趨緩及進口持續蓬勃影響，今年產品與服務淨出口對實際經濟增長將帶來些許負面影響。

“此外，在收入赤字擴大下，今年經常賬盈餘將減少至214億令吉，或佔國民總收入（GNI）的2至3%，明顯比前期的4.8%為低。”

 

物價漲
通膨升溫

貶值救出口是把雙面刃，這邊廂出口變便宜了，另一邊進口卻變貴了，結果就導致國內民生物價上漲。

不過，雖然進口變貴了，但好在今年有低油價支撐，因此經濟學家普遍相信馬幣走貶不會對通膨帶來重大影響。

安聯星展研究指出，大馬今年上半年平均通膨率為1.4%，雖然中短期可能繼續攀升，但考慮通膨壓力不重，決定把原本的3%全年通膨目標下修至2.5%。

聯昌研究也認同，馬幣疲軟至今對物價的衝擊有限，因此將2015年通膨預測從2.7%下調至2.4%。

其他證券行也紛紛下調全年通膨目標，馬銀行研究和M I D F研究雙雙預測今年通膨率將介於2至2.5%。

大馬政府預測今年通膨將介於2至3%。

 

低油價
提振內需

貨幣貶值對國家的經濟影響一般只有兩個，一個就是出口，一個就是物價。以馬幣這次的貶勢來看，即拉抬不了出口，而進口通膨的衝擊也遭低油價稀釋，因此對經濟的總體影響相對中和。

史丹佛大學教授拉齊爾曾經指出，經濟模型顯示地緣距離、進口國所得和出口國生產力是推動貿易3大因素，匯率雖排第四，但影響力遠不如前3大，貨幣貶值對貿易拉抬效果不大。

經濟學家認為，隨著大馬經濟結構的轉型，出口對大馬經濟的影響力不若從前，因此馬幣貶值對經濟的影響相對有限。

“如果大馬還像過去那般依賴農產品及石油及天然氣領域，此次馬幣貶值的衝擊將明顯增多。”

 

內需仍強勁

更重要的是，我國內需依舊強勁。國行認為，私人領域料從低原產品價格中受惠，看好相關環節仍將是今年經濟增長主要動力來源。

以家庭來看，低燃油價格將提振可支配收入，進而支撐私人消費。國行預測，低燃油價格趨勢若可持續，將為家庭年省75億令吉開銷，足以低銷原產品收入減少衝擊，預見全年經濟仍將增長4.5至5.5%。

 

高外債
循環衝擊

馬幣貶個不停，令市場憂慮大馬政府還債壓力將節節攀升。

《彭博社》數據顯示，大馬外債佔GDP比重達54.6%，逼近政府自設的55%外債頂限，更是亞洲13個新興市場最高，預見馬幣貶值將導致大馬需要付出更高的代價來償還外債。

國行2014財報顯示，截至2014年杪，大馬總外債從2013年杪的6千966億令吉，攀升至7千447億令吉，相等於GDP的69.6%，但比重比去年的70.6%為低，主要歸咎於馬幣貶值帶來的估值效益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馬幣兌美元去年7.51%，即導致總外債攀升481億令吉，但馬幣今年貶勢有過之而無不及，是否意味著外債將日趨惡化，甚至突破8千億關口？

但潔蒂認為，扣除馬幣貶值影響，加上大馬40%外債以馬幣主導，總體外債水平依舊處於可管理水平。

儘管如此，市場人士預見馬幣進一步貶值可能打擊投資者對大馬資產信心，並傷害政府抑制財政赤字的努力。

經濟學家認為，雖然馬幣走貶將改善出口競爭力，但油價下跌將對仰賴石油收入的政府帶來更重的打擊。

“此外，疲弱馬幣對外債的“循環衝擊”（Circular impact）及隨之而來得資金外流也將導致馬幣、經濟，甚至政府財政情況變得更加脆弱。”

國際油價跌跌不休，導致政府在今年1月對財政預算案進行修正，將把石油估價下修至每桶55美元，促使今年財政赤字佔GDP的3%目標不保，政府將之調高至3.2%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若政府不對預算案進行修正，財赤佔GDP可能飆上3.9%。

 

結言：

總體來看，馬幣貶值牽一髮動全身，雖然現在對大馬經濟總體影響不大，但是馬幣貶勢現仍未見收斂跡象，未來對經濟的影響力說不定將越來越大。

談完了廣泛的經濟課題，下一篇我們將把目光收窄，專注探討馬幣貶值對商業領域的衝擊。

【馬幣終點在哪？（一）馬幣回到風暴期】
【馬幣終點在哪？（二）馬幣直直落‧經濟不受動搖？】

 

（星洲日報／財經‧專題‧文：洪建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