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年前,一群國際大鱷興風作浪,大量拋售東南亞各國貨幣,導致相關匯率急速貶值,引起大恐慌,經濟體亦因而遭受巨大創傷;那一年,許多普羅百姓一輩子辛苦積存的血汗錢,就此葬送。
這就是至今仍讓人心有餘悸的1997年亞洲貨幣危機。
因此,隨馬幣因油價猛跌而持續貶值,成為區域之中的唯一輸家,許多人都開始擔心起國際大鱷會否因而群起焦聚馬幣,並伺機展開大狙擊,令大馬再次面臨貨幣危機?
更讓人擔心的是,大馬是否有足夠的能力來和這些大鱷抗衡?
貨幣投機
危機源頭
上期,我們仔細討論了馬幣基本面的種種,解釋了馬幣匯率的基本變化原則;然而,還有一種極為重要、可能對基本面帶來重大影響的因素,還未被討論,那就是投機。
若說匯率是完全按照基本供需情況變化,自然再好不過,但現實肯定不會如此完美,因決定匯率的除基本供需外,還包括難以被預測的投機活動,且當投機活動一窩蜂湧現時,匯率甚至可能大幅脫離基本面。
當匯率的劇變引起廣大恐慌,導致人人搶著拋售有關貨幣,一個原本無憂的經濟體,亦有可能因此淪陷。
這種情況,就是人們統稱的“貨幣危機”。
很多時候,為貨幣危機掀開序幕的,正是那些不斷覬覦各國情況、並在發現機會時趁機狙擊的國際金融大鱷,這些大鱷不但財力深不見底,更重要的是對於經濟和金融運作瞭若指掌,即使經濟體只浮現一個小漏洞,最終也可能在大鱷的窮挖猛鑽之下變成大洞,甚至坍塌。
名揚國際、引領1997年亞洲貨幣風暴的大鱷索羅斯,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當然,大鱷雖惡,國家政府和中央銀行亦非省油的燈;透過國家結盟和各種貨幣政策建立的防衛牆,國際大鱷一般不敢輕易狙擊,除非某重大課題導致防衛牆出現破口,因胡亂出手的下場極可能是遭中央銀行殺得落花流水。
有鑑於此,中央銀行和政府的應變工具夠不夠多,財力夠不夠硬,是一個經濟體能否壓制國際大鱷的關鍵所在。
目前,大馬作為亞洲唯一一個低油價的輸家,無疑已為國際大鱷提供了狙擊的藉口,這情況讓許多人不禁擔心馬弊匯率在近月不斷走低,是否正是被國際大鱷“相中”的徵兆。
金融大鱷
有何能耐?
人們或會好奇,這些坐擁天文資金的國際大鱷,平常究竟都把資金停泊在甚麼地方,為何總能在時機出現時就突然將某國貨幣殺個措手不及?背後的部署不是應該都需要耗時準備嗎?
實際上,有留意財經新聞的各位大多會聽過“國際游資”這四個字;所謂國際游資,大多是由投資機構、基金所釋放出來,並積極在世界各地找尋投資機會的流動資金,這類資金一般會喜歡停留在那些流動性較強的資產,如股市和債市,以便能來去自如。
站在大馬的立場來說,當這些國際游資流入國內,就成了我們口中的外資,且外資的到來一般都會廣受本地投資者歡迎,主要因有助強化資產價格漲勢,豐富投資者的財富,儘管持續性永遠是一大疑問。
然而,誰也無法知道,在這些帶來榮景的外資之中,究竟有多少是來自大鱷的錢庫,因此亦不會有人知道,一旦國家經濟的防衛牆出現缺口,究竟有多少外資會趁機落井下石,透過大量外流(等於拋售馬幣)來狙擊該國貨幣,增加經濟體發生危機的風險。
有鑑於此,監督所有游資的流入和在國內的動態,並確保金融系統能夠承受逆流帶來的衝擊,長期以來都是國行的主要任務之一。
如上期所說,我國債市中目前仍擁有約2千300億令吉外資,股市中的總外資持股率則約23%,若按總市值計,股市中的外資可能超過3千億令吉,惟考量大部份是長期持股且志在從商的外資,所以我們上期只把約300億令吉列為“嫌疑”,相等於2009年至今淨流入的外資數額。
說到這裡,相信各位對於大鱷的潛在藏身地,多少已心中有數;不過,各位亦需意識到大鱷的潛在狙擊途徑絕不止如此,否則國行就輕鬆多了。
馬幣“抗鱷”能力佳
“若真的成為狙擊目標,馬幣是否經得起國際大鱷發起的攻勢?”這個問題,值得我們關注和探討。
目前,國家銀行由深受全球好評的“11A總裁”丹斯里潔蒂當家,作風素來保守而謹慎的潔蒂,自2000年接手國行總裁職務後,就一直專心於強化大馬經濟條件,我國之所以能安然渡過2008年次貸風暴、擁有多元應變工具,潔蒂功不可沒。
出於潔蒂的謹慎,大馬如今所擁有的應變工具顯然比1997年強得多,原因如下:
1.)馬幣未國際化
出於保守,馬幣雖在2005年正式和美元脫鉤,惟國行卻始終不願讓馬幣國際化;據潔蒂早年的說法,這項決定是為了防止投機客再次從國行管轄範圍外的途徑累積馬幣,並用於狙擊馬幣之故。
想當年,國際大鱷正是透過這樣的方法向馬幣發起攻勢,加上國行當時未對這樣的突發狀況作足準備,結果馬幣兌美元當年一度猛挫超過40%,陷入貨幣危機。
2.)外匯儲備仍高於風暴期
截至去年12月31日,國行外匯儲備雖按年減少14%,但仍高達1千160億美元(約4千億令吉),反觀1997年時只有約170億美元,應變本錢明顯增加,能夠在有需要時直接干預匯率。
還有一點需留意的是,國行去年5月出於謹慎理由而重新定義短期外債;新標準下,短期外債的涵蓋範圍被擴大至短期岸外貸款、非居民持有的短期令吉債券、非居民銀行存款等,且包含了私人和公共領域,以便更好地反映大馬對外的負債水平。
這樣的變化,導致外匯儲備較短期外債比例從原本的4倍以上,猛降至1.1倍水平,讓一些不瞭解情況的人感到憂心,惟簡單地說,國行只是以更保守的態度來定義短期外債而已。
3.)貨幣政策趨寬鬆
大馬隔夜政策利率(OPR)如今保持在趨向寬鬆的3.25%水平,伸縮性良好,因國行能在有需要時藉升息來間接減少馬幣供應,支持匯率。
無論如何,升息的可行性目前受到一些人的質疑,因在家庭債務佔GDP達87%、私人消費過去幾年一直是經濟成長主要推動力的情況下,透過升息來捍衛馬幣匯率的風險亦不小。
亦禍亦福的是,由於低油價利好如今已透過自由浮動機制被轉嫁給大馬民眾,通膨壓力相信會因油價走低而有所紓緩,這相信有助強化升息彈性。
4.)區域國家緊密合作
受1997年貨幣風暴的啟發,區域各國開始探討要如何共同捍衛區域金融穩定性;到了2000年,10個東盟國和中、日、韓3國終於在泰國清邁簽署了《清邁倡議》,將合作關係和途徑正式化。
《清邁倡議》下,各國同意合作設立規模達1千200億美元的共同儲備金(如今已提高至2千400億美元),以便當某成員國面對金融危機時,可借用這共同儲備金來渡過難關。
大馬亦是《清邁倡議》的參與國之一,這意味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,國行還能獲得夥伴國的金援,這又將進一步強化馬幣對抗短期投機活動的潛在實力,同時還暗示大鱷欲挑戰的對手不只是單一國家而已,還可能包括其他區域國家,這對於穩定區域金融系統而言意義深遠。
馬幣表現遠勝油價
綜合上述條件,大馬經濟的防衛牆顯然遠比一些人所想的還要堅固,首先因貨幣流動仍受國行控制,再來則是因國行外匯儲備穩定、擁有充裕的應變工具且經常賬保持盈餘,再來則還有區域夥伴可在有難時給予援助。
從這幾點來看,油價暴跌雖看似已為大鱷們提供了狙擊馬幣的藉口,實際上卻未必行得通,因潛在投機風險並不小,雖說不能排除偶爾有投機活動會試敲馬幣城牆,但相信馬幣目前所浮現的缺口,未必足以吸引大鱷傾巢而出。
不過,若大馬經濟明顯因油價猛跌而轉壞,造成現有缺口越變越大,就很難說了。
布蘭特油價從去年中的每桶110美元,猛挫55%至目前的每桶50美元,惟同期馬幣跌幅卻只有10%,遠遠落後油價跌勢,這顯示油價猛跌雖確實對馬幣帶來負面衝擊,卻顯然未到足以引起恐慌的地步。
這可能亦顯示出,貨幣投機活動至今仍不敢盡全力狙擊馬幣,否則馬幣跌幅絕對不止如此;拿1997年來說,馬幣兌美元就曾因投機熱潮而在短短半年內重貶90%,從1997年的2.50令吉,重貶至2008年初的4.77令吉。
連鎖效應衝擊不可小覷
不管橫看豎看,大馬因油價猛跌而發生貨幣危機的機會似乎都不高;只是,由於經濟體各個環節均是環環相扣,我們也不能低估的“連鎖效應”對大馬經濟的潛在衝擊力。
油價大跌,首先是政府赤字和淨出口表現可能受負面衝擊,這將對政府債務和馬幣素質構成不良影響,進而推高政府債利率和侵蝕投資回酬,甚至迫使國行動用儲備金或升息來捍衛匯率。
不過,一旦儲備金或經濟成長率因此被大幅消耗,馬幣或進一步湧現賣壓,刺激更多人拋售馬幣,最終形成新一輪循環衝擊,將油價下跌對大馬經濟帶來的傷害越滾越大,甚至引爆預料之外的危機。
當然,連鎖效應不斷流轉、最終摧毀經濟體的機會並不高,過往例子顯示連鎖效應一般僅會以有驚無險的結局收場,這全因中央銀行總有多元的“非常手段”可供選用,足以及時建立防火牆,即使這可能得以犧牲短期經濟作為代價。
另外,除非一個國家的經濟和投資展望全無魅力,否則當貨幣貶值時,外資反而會將貨幣頹勢視作投資機會,因只要匯率在基本面支持下逐漸反彈,投資者將能收獲雙重回酬。
綜合各經濟學家的看法,《星洲財經》發現領域專家如今診斷出的大馬經濟弱點,就包括有家債高企、政府債務逼近55%上限和債市外資比重高企,這些弱點相信將成為短期經濟和馬幣的主要風險,甚至是壯大負面連鎖效應的關鍵。
總結:
追根究底,大馬的各項弱點之所以會在近期冒出頭來,罪魁禍首正是因國際油價突然失控猛挫;那麼,這是否意味只要油價重新站穩並反彈,大馬經濟就有望擺脫利空纏身的窘境?國際油價跌勢還會持續多久?
最讓人關注的還有,繼俄羅斯和委內瑞拉經濟相繼因油價暴跌而坍塌後,下一波風暴會否降臨大馬?
(星洲日報/財經‧文:李三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