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你上过经济学入门课,就一定学过边际分析法(marginal analysis)。
先于十九世纪末由威廉姆.杰文斯(William Jevons)、里昂.瓦尔拉斯(Leon Walras)、卡尔.门格尔(Carl Menger)等古典经济学大师创始,后经阿尔弗德雷.马歇尔(Alfred Marshall)及保罗.萨繆尔森(Paul Samuelson)等后古典经济学大师的诠释和融合,边际分析成了当代经济学分析法的基础。
既然是基础,道理自然浅显易懂,说穿了不过就是回报及代价二词。
不管是个人行为、商业决定,还是公共决策,每做的决定,都会有个目的,期许某种回报,经济术语称之为边际效益。但资源毕竟有限,天下的午餐很难白吃,所以代价总得伴随着回报,也就是所谓的边际成本。
干与不干,视乎于边际效益和成本的权衡;对或错,无关乎道德,标准在于边际效益及成本的权衡是否正确。这道理,放诸天下皆有用,即便分析对象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疫情管控和大国竞争。
还记得2021年1月和6月管控令出台的时候,坊间有一种批评声音,认为管控不够严厉,拖泥带水,以为我们应该仿效中国式封城,狠狠地把人民关起来一段时候,一劳永逸。
清零还是酌情抗疫?
关或不关,紧闭还是酌情,究竟该怎么决定?
病毒初期,传播率较低,致死率较高,而且碍于事出突然,对病毒的认知甚少,医疗系统霎时间也难以应付随时爆发的大传染,因此,严控人群流动性的边际利益异常地高。
换句话说,不严控人群流动以阻断传播链的边际成本非常之高,因为代价可以是无数条人命。
严控的代价就是损经济,但是经济在疫情爆发初期尚算健康,抵御能力强,所以扛得住代价。换个说法,不严控也不见得经济就无损,因为民间还是会自行防疫不出门。
算一算,严控的边际利益很大,边际成本较小,而不严控的边际利益很小,边际成本却很大,那么政策选择就很明确:控!还要严控!
然而,边际考量会改变的。随着病毒传播率转强、致死率趋低,疫苗接种到位,及医疗资源相对充裕,严控的边际效益开始变小,不严控的边际成本转弱。
相反地,经济被衰退碾过以后,需要空间复苏,经不起另一轮严控,严控的边际成本因此变大,不严控的边际效益也跟着提高。
既然严控的边际成本大于边际效益,酌情管控的边际效益大于边际成本,管控令的执行力度怎能不转道?
套用经济学大师凯恩斯的名言,“当现实已变,我也随之改变想法,难道您不是?”
中美冲突在所难免?
中美关系从2000年的“中美国”共生年代,演变为当下的战略性竞争,甚至是未来的军事冲突,那也离不开冲突的边际考量。
中美关系正常化虽然始于围堵苏联的地缘政治目的,后续的深化却是扎在经济土壤上。
紧密的商贸往来,意味着两国冲突的边际效益近乎零,边际成本却特大,没人愿意搞砸经济共生。
但冲突的边际考量也从来不是个定数。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而日益趋同美国经济以后,对两国而言,贸易利得在骤减中,而且中国的低工资水平对美国工资产生了下拉效果,“中美国”富了老板,苦了工人,最后演变成劳动群体对抗精英阶级及塞缪尔.亨廷顿口中的达沃斯人的局面。
美国国内政局一变,抗衡中国的边际效益于是开始扩大。
同样的,挑起冲突对“韬光养晦”的中国而言丝毫没有效益,但对于倡议“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”,“习近平外交思想超越西方300年”,“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,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实现民族复兴的目标”的中国而言,与美国抗衡、挑战美国霸权的边际效益也正在增加。
边际成本呢?难道冲突不会损害两国经济?中国推动双循环,让外部经济服务内部经济需要;美国倡议“朋友支柱”(friendshoring),如何强化西方盟友的供应链合作全写在《美国印太战略报告》。这是经济脱钩的BGM。
美国工业一旦开始减少对中国劳动价值的依赖,中国公司离开美国市场,科技壁垒越发明显,冲突的经济代价就会变得可以承受。
哪一天,冲突的边际利益要是压倒边际成本,中美军事冲突就不再是天荒夜谈。而那一天,还远吗?
https://www.enanyang.my/名家专栏/边际分析法是个好东西黄锦荣